原来长时期与华为并称的中兴通讯（ZTE），最近六七年里，已完全活在华为的阴影之下，沦为一个配角。

但在笔者看来，ZTE至今仍然是全球电信设备市场的一个重要玩家，在深莞惠地区创新网络中起着重要的作用。特别是在经历过年这次劫难之后，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ZTE，也许会有新的作为。

当然，ZTE始终面对的一个问题是：伟大，还是平庸？过去20余年里，它似乎始终徘徊在二者之间。

一

ZTE的创业过程也是众所周知的，虽然不像华为的那么著名。

年8月，航天系统国有军工企业厂派出当时的技术科长侯为贵（陕西西安人，年代初毕业于江西大学——后改名为南昌大学，毕业后到航天系统西安一所中专学校教书，文革中该校改为厂，因此转型成为工厂技术员，直至技术科长，到深圳之前，曾被该厂派到美国学习，因此大开眼界）等人到深圳经济特区寻找合作伙伴“外引内联”求发展。经过洽谈，厂与香港运兴电子贸易公司和航天系统长城工业深圳分公司（后并入深圳广宇工业集团公司）达成共同投资建立合资企业的意向。年5月成立中兴半导体有限公司，侯为贵担任公司经理。主要进行来料加工，生产电子表、电子琴、电话机等。

年6月，公司决定自行研制小型交换机，年ZX-60程控空分交换机问世；年11月研制出国家具有自主产权的国产化第一台数字程控交换机——ZX，获得邮电部入网许可证。年底，改进型ZXA找开国产程控交换机进入农话市场先河。年11月，ZXJ数字局用交换机获得入网许可，年公司（指“中兴新”）年度销售收入突破1.7亿元。至此，可以像华为那样说，ZTE活下来了。

与华为作为一个民营企业在创立初期就厘清了产权关系不同，ZTE的产权和所有制关系直到年才初步稳定下来。

年4-11月，公司股东之间对于经营问题陷入剧烈冲突。一部分技术骨干和管理者在航天系统股东的支持下，采取技术和管理人员个人集资的方式，建立一个纯民营企业：深圳市中兴维先通讯设备有限公司（“中兴维先”），并以之为主体投入2门数字局面交换机的研发工作。

年3月，厂、广宇与前述民科企业“中兴维先”共同投资组建深圳只兴新通讯设备有限公司（“中兴新”），两家国企持股51%。确定授权由“中兴维先”承担经营责任，此所谓“国有民营”体制确立。年，“中兴新”营收达6亿元。

年，“中兴新”进行股改，7月设立深圳市中兴通讯股份有限公司，10月6日发行6股新股票（总股本2.6亿股），公司在深交所上市。年公司更名为“中兴通讯股份有限公司”（准确地说，我们一般所说的ZTE应指这个公司，“中兴新”是其大股东），进行换届，董事长为侯为贵，总经理为殷一民。当年ZTE股票在香港联交所上市，成为中国“AtoH”第一股，超额认购倍，募集资金35亿港元，成为当年香港资本市场标志性事件。

有人认为，奠定了ZTE在通信设备产业行业地位的，是CDMA和小灵通两个产品。年，ZTE在CDMA技术方向的重点投入获得回报，拿下了中国联通的订单，并陆续在国际市场上所斩获。到年，ZTE在中国CDMA市场份额为34%。而小灵通在年为ZTE贡献了70多亿的销售额。

年ZTE开始全面实施国际化战略。其背景是，当时电信行业形势极不稳定，其中小灵通不再火爆；传统的交换与接入市场逐步萎缩、价格不断下降；光通信和数据通信还不成气候；手机业务有回升的迹象，但前景不明朗；GSM国内格局已定，短期也不能有突破；3G业务前景扑朔迷离。在此背景下，ZTE于年确立手机、国际化、3G三大战略。

ZTE国际市场的开拓者是史立荣。他年20岁毕业于清华无线电系，年从上海交大获得通信与电子工程硕士学位后即加盟ZTE，最初任工程师，后做到“中兴新”副总经理和ZTE高级副总裁。年，由史立荣牵头一个三人小组，进行海外市场调研；年史立荣开始主管ZTE的全球市场业务，年可能也正是由于其出色表现，他接替殷一民担任ZTE总裁，直到应美国要求被重组。

事实上就在年ZTE就开始走出去。年ZTE提出“三大转变”：从单一产品向多产品转变，由农话向本地网拓展，由国内市场向国际市场拓展，运用在国内市场积累的技术和网络建设经验，积极探索和开拓国际市场。

年，ZTE获得孟加拉国交换总承包项目，开始其国际化进程；年拿下金额为万美元的巴基斯担交换总承包项目，这是中国电信设备制造商在海外获得的第一个通信“交钥匙”项目。年，ZTE与埃塞俄比亚电信签下价值15亿美元的合同，这是ZTE第一次为一个国家建设一张通信网络。年，ZTE海外收入占比达到60%，首次超过国内收入。年，中兴通讯海外市场实现营业收入.66亿元，占整体营业收入的比重达54.18%。其中欧美地区收入同比增长50%，占整体营业收入的比重提升至21%。年1-6月，海外收入占ZTE总营收的32.25%。

ZTE显然采取了先进入亚非拉落后地区，后进入欧美市场的策略。而且在欧美市场开拓中，终端的进展要快于运营商业务的拓展。年，ZTE终端产品开始与美国四大主流运营商合作。ZTE通过为主流运营商提供定制手机的方式，打入了美日欧等主流市场。年，ZTE智能手机在美国市场的占有率为10-15%之间，居第四位。

同样是在年，中兴通讯先后携手意大利WindTre和OpenFiber共建欧洲第一个5G预商用网络，并与法国Orange集团共同宣布5G创新合作。此前，公司已经与Telefonica(西班牙电信)、比利时Telenet、日本软银、韩国KT等签署5G战略合作协议，在海外市场的开拓中表现活跃。

年，ZTE的海外市场收入占比已达公司的43%，成为全球第四大电信设备商，业务遍及全球多个国家和地区。而在此期间，在电信设备这个行业领域，许多如雷贯耳的名字如富士通、北电、马可尼、摩托罗拉、阿尔卡特、朗讯、贝尔等，或退出电信设备市场，或湮没在历史长河里。

年，ZTE海外市场实现营业收入.5亿元，同比增长9.1%，占总营业收入的31.8%。虽然不复占比超过60%的最高点，但至少顽强地坚守着国际市场阵地。与华为在海外市场的全面收缩形成对比。

二

年，ZTE处于一个良好的发展势头。但年，它却突然面临一个灭顶之灾。

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如下：

年6月9日，联合国安理会表决通过关于伊朗核问题的第号决议，决定对伊朗实行第四轮制裁。中国投了赞成票。

年3月，美国德克萨斯州法院最先给ZTE在美国的子公司发出传召函，指ZTE涉嫌向伊朗出口管制物品，开始针对ZTE立案调查。

收到传召函后，ZTE高层认为ZTE作为一家中国企业应该采取抵抗的态度，不需要配合美国政府的调查，同时也决定停止对伊朗出口业务。

年5月，ZTE在美国德克萨斯州子公司的法律顾问AshleyKyleYablon向FBI举报了ZTE，并且允许执法人员从他的工作电脑中复制相关档案。AshleyKyleYablon表示，他因为拒绝参与掩盖丑闻，被ZTE领导冻结业务活动，所以才向FBI举报，并向法院起诉ZTE。

年7月14日，美国联邦调查局发现，ZTE向伊朗出售违禁的美国电脑技术，事后还试图加以掩盖，以防美国商务部对其违反贸易制裁的调查。

年11月，ZTE前任CEO不顾法律部门的反对意见，召开高层会议，并决定重启对伊朗的转运业务。包括：授权ZTE的伊朗总部去找寻愿意与伊朗公司做生意的第三方，条件是要求第三方愿意单独直接与ZTE签合同，然后将货物转运去伊朗，同时能给ZTE一个好价钱。

年，ZTE一高层领导在到达美国机场、接受海关第二次检查时，美方从与该领导同行秘书的电脑中发现两份机密文件：《进出口管制风险规避方案——以YL为例》《关于全面整顿和规范公司出口管制相关业务的报告》，后来这两份文档成为ZTE认罪和解中的重磅证据。

年8月26日至年1月8日，ZTE代表在多次会议上向美商务部工业与安全局以及联邦执法机构人员保证：公司已在年3月停止与伊朗的业务，不再违反美国的出口管制法律。

年1月至3月，ZTE成立13人的“合同数据挖掘小组”，开始销毁全部与伊朗之间在年3月之后的业务资料，并且小组之间的邮件每晚都要删除，以免暴露。

年3月7日，美国商务部即将对违反伊朗制裁的公司实施出口限制后，ZTE在香港和深圳的股票交易暂停。

年3月8日，ZTE表示将与美国政府合作解决美国对ZTE零部件出口限制问题。

年4月5日，ZTE宣布改组董事会，创始人侯为贵、总裁史立荣退位。赵先明代替史立荣担任董事长兼董事会主席，这是与美国政府就违反伊朗贸易制裁达成的和解协议的一部分，ZTE股份于年4月7日恢复长达31天的停牌交易。

年6月28日，ZTE获得了美国对其出口限制第二次延期暂缓，ZTE对管理层进行了整顿，以遵守协议解决制裁违规问题。

年11月15日，ZTE任命马修·贝尔为首席出口合规官和法律顾问，也将同时担任ZTE美国的首席合规官和法律顾问。

年11月18日，ZTE表示遵守制裁决算协议的同时，又获得了美国对其出口限制的第三次延期暂缓。

年2月22日，ZTE14名董事会成员中9名为新任命成员。年2月24日，中兴第五次获得美国对其出口限制延期暂缓。

年3月8日，ZTE认罚，要向美国政府共支付11.92亿美元，是美国出口限制史上最大金额的罚款，如果在协议签署后7年内未违反协议内容，该笔罚款将被豁免支。除了罚金，中兴通讯还进行了内控整改，解雇了公司CEO在内的三位公司高层。

年3月14日，ZTE任命殷一民为新董事长，接替赵先明。

年7月20日，ZTE第二次发函给美商务部称，其于年11月30日发函告知启动的公司内部调查和整顿结束，并提供一份39人受处罚员工的名单。

年2月2日，美商务部致函ZTE要求提供这39人现在的职务、职称、职责范围和薪酬、奖金。发现被列入惩罚名单的39人，有4人依照和解协议被开除，剩下的35人ZTE原承诺削减他们年30%－50%的奖金，但除一人外，其余34人收到年的全额奖金。美商务部随即通知ZTE，鉴于其再次欺骗美国政府、准备激活限制令。

于是年4月16日，美国商务部启动了对中兴(ZTE)为期7年的出口禁令，禁止中国公司使用美国产智能手机和电信设备的关键零部件和服务。

年4月18日，ZTE之H股、A股停牌，并发公告称，中兴通讯已获悉禁令和全面评估影响，与各方积极沟通。

年4月18日，针对对ZTE的禁令，中国商务部做出回应，表示